第七十章 番外2——幸福小區（江北馳視角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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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七十章 番外2——幸福小區（江北馳視角
幾個月前，江北馳第一次聽到幸福小區這社區名時，心裏著實吐槽了一番。
翻開詩經、楚辭、翻開海子詩集、甚至是唐詩三百首，隨便都能取一個高大上的好名字。
偏偏這名字就這樣信手撚來，建商隨意，在醫護裏買氣卻爆棚。
因為地段好、價格親民，附近有公園有小學，菜場醫院公車站都不缺，再遠一點還有個地鐵站，買了自用租人都不虧。
值班的深夜裏，兩人坐在值班室的長桌邊，江北馳正拿平板打論文，宋迎曦拿著建商印制的精裝宣傳本，喜滋滋攤開丟到江北馳面前，“學長，來一套，我家的地皮，找建商合夥蓋的，你要的話七折優惠。”
江北馳坐在折疊椅上，挑著眉，目光淡淡掃過那本宣傳冊，一個字一個字念出社區大名，“幸福小區？”
“不錯吧，我取的。”
“你確定沒用錯字？”
宋迎曦這人戀愛事業兩不誤，從德國時就領教過，當時還說要帶他去玩玩，果斷讓江北馳打了回票。
男人出於生理特質，總是比女人容易動情，可他不是沒欲望，只是在他這裏，欲望跟愛這個字，切不開。
聽出某人涼薄嗓音裏嘲笑的意味，宋迎曦也頗不是滋味。
“學長，你別看不起這套房子，從咱們醫院走回去，五分鐘，兩道門禁管理、物業二十四小時守候、有什麽疑難雜癥，水電工班隨時傳候，單身女子的最愛、小家庭首選，婚房就選幸福小區，已經銷售八成了，我留了兩間，要不要。”
江北馳以看傻逼的眼神盯著宋迎曦幾秒，末了嘆口氣，“你要是閑著沒事幹，就去把論文改一改，再這樣下去，你轉行賣房子可能下半生靠譜一點。”
宋迎曦的職業之路基本上是跟著江北馳導航走的，他說不能過，肯定就是真的沒法過，摸摸鼻子，抱著筆電又窩回下鋪，開始認命打字。
那一晚過後，江北馳便將這件事拋之腦後。
直到平安新城公告張貼在布告欄上。
晚上七點，江北馳收到平安新城即將普查住戶的公告後從家裏出來，直接打了電話把宋迎曦喊下來。
跟著周宜德值班到逼近人間失格的宋迎曦屁顛屁顛跑出外科病房，兩人坐在一樓的咖啡廳吃三明治，大堂冷風灌過，場景並不溫馨，唯有磨豆機發出的喀拉喀拉聲響伴隨著咖啡香四溢時，才覺得人間風景也不算太糟。
一份鹹派江北馳吃得漫不經心，腦子裏想的都是平安新城裏的那個女孩。
想她身子骨比起以前瘦多了，也不知道平時吃飯是不是也有一餐沒一餐，買個面包打發一頓，又想這房子的事情該怎麽處理，才能順順利利的讓她找到棲身之地。
喝了半杯咖啡，腦子浮現上次的尾隨事件，再想到剛剛的那份公告，最後也沒心情吃了，把鹹派往盤子裏一放，重重一聲，嚇得宋迎曦差點沒從沙發上跳起來。
“幹嘛，心情不好？”
手機端在手上，江北馳打開網銀看看數字，沈沈目光慢慢落在宋迎曦身上，那森冷的目光像是當年課堂上面對大體老師一般的肅穆，像是在思量，今日該從哪一處下刀。
宋迎曦哆嗦一陣，小聲問：“我今天得值班，不能陪你 high，明天吧，不醉不歸？到時候你幫我看看論文，改了半個月都沒改好，真沒臉上繳。”
當年在德國知道他失戀時，宋迎曦就是最好的陪酒小哥，現在看他這層層疊疊帶著思量的眼神，八九不離十就是跟感情有關。
馬上諂媚討好，“再不然我打電話把那些克拉克喊出來，燒烤店喝一波？”
“不用了。”江北馳捏著白色紙杯，壓根兒不理他諂媚的小眼神，果斷地直接問：“你那幸福小區，明天帶我去看看。”
“啊？嗯？噎……”
先前還嫌棄得要命，這會兒怎麽有興趣了？
宋迎曦腦子快速思考，這是出人命要藏嬌，還是他準備要搞出人命了得買房子備用？
就這麽思考的當下，他把話也問出來了。
江北馳也不婆媽，把平安新城公告甩給他，“明天看完後，沒問題的話這間房子我收，加 10％跟你買。”
……
宋迎曦雖然看起來不太靠譜，但母親那一輩兩代都搞房地產，在選地看房的眼光還是有的。
房子自然是很入眼，畢竟門禁森嚴，方方面面都適合單身女子居住，可為了安全起見，他用了一周時間、在清晨、在傍晚、在深夜，去仔細觀察這裏的出入分子。
人有多種面孔，有時白天黑夜各不相同。他觀察了一個禮拜，確保住戶品質都上乘，保全系統也都在水準之上，才跟宋迎曦問了銀行戶頭帳號，直接把手頭能動用的現金先轉過去。
當時宋迎曦正在家裏睡得迷迷糊糊，一收到轉帳通知，等看清楚上頭的數字，立馬就來了電話。
“學長，幹嘛呢，那房子可以先住著玩兒，錢不著急，萬一覺得不合適呢？”
江北馳人就在社區前的小公園站著，倚著路燈，將手上的煙灰彈入一旁垃圾桶上的煙灰缸裏，口氣不容置喙，“我看過了，這裏單身女性跟小家庭住戶多，很適合落腳，後續我把北澤郊區房子賣了後把錢跟利息給你補上。”
雖然平時奴役宋迎曦不少，但兄弟之間他還是明算帳。
宋迎曦一聽他這麽著急，連間諜工作都做妥了，隱隱覺得不太對勁，試探地問：“你這麽急是幹嘛，不會是真搞大肚子急著金屋藏嬌吧？”
宋迎曦說完就為自己這念頭抖了抖，卻聽電話那端江北馳輕籲口氣，似抱怨、似無奈地說了句：“得了，人家嬌都不知道我想藏她呢。”
自古最怕才子也多情，江北馳跟裴淺海之間那撲朔迷離的關系讓人猜不透，宋迎曦覺得再問下去自己小命不保。
才想著躺回去繼續睡，又聽江北馳語氣已經恢覆如往常，下了指令，“還有件事。”
“說吧，說吧，我聽著。”他攤在床上，直接呈現死屍式。
聽宋迎曦那逆來順受的口氣，江北馳難得動了惻隱之心，笑著說：“行了，我幫你改論文，你幫我找個人排版，把我剛剛發給你的那些文字印出來貼在平安新城公布欄上，記住，貼最顯眼的位置。”
隨著郵件通知聲，宋迎曦拿下手機打開信件，一目十行快速讀完後，秒懂了。
這是打算請君入甕啊。
他搔搔腦袋，嘴皮動得比腦筋快，“真喜歡啊，從十樓搬到二樓還不夠，現在還要買房藏嬌，你師從孟母還是漢武帝啊？要我說，你直接告白住一起得了，還不用耗神搬家。”
“宋迎曦。”
江北馳就喊了這麽一聲，隨即是打火機點燃煙草後，煙草被火苗燃燒過過慢慢卷曲成灰的脆裂聲。
恍然間，他仿佛感覺到，那火是點在自己腦袋上，似乎他再得瑟一點，可能直接就被撚熄在外科病房的墻面上。
想自己岌岌可危的論文，他不敢擡杠了，“行行行，我去處理，就這樣，掛了啊，回聊。”
喀嚓一聲，耳邊回歸清凈。
江北馳嗤笑一聲，環望四周，煙霧似白雲，緩緩飄散在空中。
白天剛下了一場大雨，空氣裏濕漉漉的水氣未散，後頭的草皮讓水氣滋潤，散發著植物獨有的青澀味。
白天時，後頭的公園是孩子的天堂，夜裏時，社區前明亮的石燈籠造景旁有不少老人家手捏黑白棋子專註鏖戰。
再遠一點還有座保全室，兩名保全輪班，二十四小時 CCTV 監控。
這裏是他想過最適合她的地方。白日或黑夜，他不在都無須擔憂她的安危。
唯一要擔心的，是她不上鉤。
夾著煙的拇指輕輕按壓下漲疼的額頭，江北馳擡眼，目光篤篤望向天空裏的一輪殘月。
他在賭。
賭她會不會來敲響、他已經為她開啟的那一扇門。
賭她心裏，哪怕只有一丁點也好，還有對他渴求的存在。
賭，最後一次，她有可能還為他心動的奇跡。
……
宋迎曦的動作很快，沒兩天就把他交辦的事情處理妥當。
住院醫師忙碌，他的電話長年都是轉成靜音模式，走佛系路線，接到是有緣，沒接到也不強求，他更不會在表上把通知打開，免得工作時受到幹擾。但這是今生第一次，江北馳對來電是如此渴望。
他有她的微信，卻始終沒有她真正的電話。
他在手表上設定了來電通知，每一通電話都仔細過濾，卻沒有一個來自她。
好幾次深夜裏 on call，屋內安靜得他都懷疑自己買了支山寨機。
也好幾次他曾站在布告欄前看了很久，一字一句掰開揉碎檢討，想揪出問題在哪，可追根究底，癥結點在她。
江北馳一向自傲耐力過人，但在經歷這麽漫長的等待，忐忑總不自覺，信心也在日益耗損。
走在白日的書店裏，目光輕輕從墻上軟裝墻面滑過，大仲馬的字句赫然映入眼底。
如果你渴望得到某樣東西，你得讓他自由，如果他回到你身邊，他就是屬於你的，如果他不會回來，你就從未擁有過他。
他在字句前駐足許久，想自己難道這輩子都無法再擁有她一次？
曾經在那一段沒有回音的日子裏，也有不少次的感情機會，他卻像是旁觀者，參透感情不是必需品，人到最後終究得孤單一人活下去，不是非得要跟誰一起過日子才行，他深信自己瀟灑得起來。
可是當她出現在眼前，所有假設都不作數。
她是無心輕推骨牌的那一根羽毛，卻重重掠過他心尖。
他回北澤的第一件事是去找她，可是沒有人知道她的去向。
直到偶然在醫院裏撞見了錢橙橙跟人說電話，他心有所感，鬼使神差跟了去公車站，安靜的站在一旁看她發送訊息。
錢橙橙發到最後懶得打字了，直接語音：淺海，妳回不回來啊，再不去回來我就去西京吵妳了。
大街上熙來攘往，汽機車聲喧囂震天，連說個話都得用吼的，可不一會兒，語音回傳來。
世界就此安靜下來。
她說：妳來吧，我去高鐵站接妳。
那樣清冷的嗓音依舊，霎時溫熱他冰涼的人生。
他轉身回葉教授的實驗室，開門劈頭就說：“葉老師，不必為難替我爭取留在北澤，我要去西京實習。”
葉教授當時那叫一個焦頭爛額，聽到愛徒的退讓，他心不甘情不願，也只能寫一封推薦信把人送過去。
再後來，在西京看到她的第一眼，他按耐不住狂喜，甚至夜不成眠，當場就知道自己這輩子還是要在同一個地方栽第二次。
是真窩囊透了，可又那麽心甘情願。
他像是姜太公釣魚，目光專註，只在一處。
也許是天可憐見，終於在一個月後，他在一次徹夜加班的返家等到了奇跡。
看到她站在家門前的那一刻，走廊昏暗的燈光都像極了舞臺上的情境燈束，他只覺得耳裏響起的，都是自己心臟起搏的聲音。
心律失控，亂無章法。
當她問出“這個公告，還算數嗎”的那一刻，他就知道自己賭贏了一半。
狂喜之下，亦不敢張揚。
若非她也還有那份心思，否則怎麽會扯下公告，敲響他的門？
耐心，是打開那道門的鑰匙，哪怕再輸一百次，他也要再賭一局。
是粉身碎骨、還是終身歸宿，他都義無反顧。
因為愛情還在那個地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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幾個月前，江北馳第一次聽到幸福小區這社區名時，心裏著實吐槽了一番。
翻開詩經、楚辭、翻開海子詩集、甚至是唐詩三百首，隨便都能取一個高大上的好名字。
偏偏這名字就這樣信手撚來，建商隨意，在醫護裏買氣卻爆棚。
因為地段好、價格親民，附近有公園有小學，菜場醫院公車站都不缺，再遠一點還有個地鐵站，買了自用租人都不虧。
值班的深夜裏，兩人坐在值班室的長桌邊，江北馳正拿平板打論文，宋迎曦拿著建商印制的精裝宣傳本，喜滋滋攤開丟到江北馳面前，“學長，來一套，我家的地皮，找建商合夥蓋的，你要的話七折優惠。”
江北馳坐在折疊椅上，挑著眉，目光淡淡掃過那本宣傳冊，一個字一個字念出社區大名，“幸福小區？”
“不錯吧，我取的。”
“你確定沒用錯字？”
宋迎曦這人戀愛事業兩不誤，從德國時就領教過，當時還說要帶他去玩玩，果斷讓江北馳打了回票。
男人出於生理特質，總是比女人容易動情，可他不是沒欲望，只是在他這裏，欲望跟愛這個字，切不開。
聽出某人涼薄嗓音裏嘲笑的意味，宋迎曦也頗不是滋味。
“學長，你別看不起這套房子，從咱們醫院走回去，五分鐘，兩道門禁管理、物業二十四小時守候、有什麽疑難雜癥，水電工班隨時傳候，單身女子的最愛、小家庭首選，婚房就選幸福小區，已經銷售八成了，我留了兩間，要不要。”
江北馳以看傻逼的眼神盯著宋迎曦幾秒，末了嘆口氣，“你要是閑著沒事幹，就去把論文改一改，再這樣下去，你轉行賣房子可能下半生靠譜一點。”
宋迎曦的職業之路基本上是跟著江北馳導航走的，他說不能過，肯定就是真的沒法過，摸摸鼻子，抱著筆電又窩回下鋪，開始認命打字。
那一晚過後，江北馳便將這件事拋之腦後。
直到平安新城公告張貼在布告欄上。
晚上七點，江北馳收到平安新城即將普查住戶的公告後從家裏出來，直接打了電話把宋迎曦喊下來。
跟著周宜德值班到逼近人間失格的宋迎曦屁顛屁顛跑出外科病房，兩人坐在一樓的咖啡廳吃三明治，大堂冷風灌過，場景並不溫馨，唯有磨豆機發出的喀拉喀拉聲響伴隨著咖啡香四溢時，才覺得人間風景也不算太糟。
一份鹹派江北馳吃得漫不經心，腦子裏想的都是平安新城裏的那個女孩。
想她身子骨比起以前瘦多了，也不知道平時吃飯是不是也有一餐沒一餐，買個面包打發一頓，又想這房子的事情該怎麽處理，才能順順利利的讓她找到棲身之地。
喝了半杯咖啡，腦子浮現上次的尾隨事件，再想到剛剛的那份公告，最後也沒心情吃了，把鹹派往盤子裏一放，重重一聲，嚇得宋迎曦差點沒從沙發上跳起來。
“幹嘛，心情不好？”
手機端在手上，江北馳打開網銀看看數字，沈沈目光慢慢落在宋迎曦身上，那森冷的目光像是當年課堂上面對大體老師一般的肅穆，像是在思量，今日該從哪一處下刀。
宋迎曦哆嗦一陣，小聲問：“我今天得值班，不能陪你 high，明天吧，不醉不歸？到時候你幫我看看論文，改了半個月都沒改好，真沒臉上繳。”
當年在德國知道他失戀時，宋迎曦就是最好的陪酒小哥，現在看他這層層疊疊帶著思量的眼神，八九不離十就是跟感情有關。
馬上諂媚討好，“再不然我打電話把那些克拉克喊出來，燒烤店喝一波？”
“不用了。”江北馳捏著白色紙杯，壓根兒不理他諂媚的小眼神，果斷地直接問：“你那幸福小區，明天帶我去看看。”
“啊？嗯？噎……”
先前還嫌棄得要命，這會兒怎麽有興趣了？
宋迎曦腦子快速思考，這是出人命要藏嬌，還是他準備要搞出人命了得買房子備用？
就這麽思考的當下，他把話也問出來了。
江北馳也不婆媽，把平安新城公告甩給他，“明天看完後，沒問題的話這間房子我收，加 10％跟你買。”
……
宋迎曦雖然看起來不太靠譜，但母親那一輩兩代都搞房地產，在選地看房的眼光還是有的。
房子自然是很入眼，畢竟門禁森嚴，方方面面都適合單身女子居住，可為了安全起見，他用了一周時間、在清晨、在傍晚、在深夜，去仔細觀察這裏的出入分子。
人有多種面孔，有時白天黑夜各不相同。他觀察了一個禮拜，確保住戶品質都上乘，保全系統也都在水準之上，才跟宋迎曦問了銀行戶頭帳號，直接把手頭能動用的現金先轉過去。
當時宋迎曦正在家裏睡得迷迷糊糊，一收到轉帳通知，等看清楚上頭的數字，立馬就來了電話。
“學長，幹嘛呢，那房子可以先住著玩兒，錢不著急，萬一覺得不合適呢？”
江北馳人就在社區前的小公園站著，倚著路燈，將手上的煙灰彈入一旁垃圾桶上的煙灰缸裏，口氣不容置喙，“我看過了，這裏單身女性跟小家庭住戶多，很適合落腳，後續我把北澤郊區房子賣了後把錢跟利息給你補上。”
雖然平時奴役宋迎曦不少，但兄弟之間他還是明算帳。
宋迎曦一聽他這麽著急，連間諜工作都做妥了，隱隱覺得不太對勁，試探地問：“你這麽急是幹嘛，不會是真搞大肚子急著金屋藏嬌吧？”
宋迎曦說完就為自己這念頭抖了抖，卻聽電話那端江北馳輕籲口氣，似抱怨、似無奈地說了句：“得了，人家嬌都不知道我想藏她呢。”
自古最怕才子也多情，江北馳跟裴淺海之間那撲朔迷離的關系讓人猜不透，宋迎曦覺得再問下去自己小命不保。
才想著躺回去繼續睡，又聽江北馳語氣已經恢覆如往常，下了指令，“還有件事。”
“說吧，說吧，我聽著。”他攤在床上，直接呈現死屍式。
聽宋迎曦那逆來順受的口氣，江北馳難得動了惻隱之心，笑著說：“行了，我幫你改論文，你幫我找個人排版，把我剛剛發給你的那些文字印出來貼在平安新城公布欄上，記住，貼最顯眼的位置。”
隨著郵件通知聲，宋迎曦拿下手機打開信件，一目十行快速讀完後，秒懂了。
這是打算請君入甕啊。
他搔搔腦袋，嘴皮動得比腦筋快，“真喜歡啊，從十樓搬到二樓還不夠，現在還要買房藏嬌，你師從孟母還是漢武帝啊？要我說，你直接告白住一起得了，還不用耗神搬家。”
“宋迎曦。”
江北馳就喊了這麽一聲，隨即是打火機點燃煙草後，煙草被火苗燃燒過過慢慢卷曲成灰的脆裂聲。
恍然間，他仿佛感覺到，那火是點在自己腦袋上，似乎他再得瑟一點，可能直接就被撚熄在外科病房的墻面上。
想自己岌岌可危的論文，他不敢擡杠了，“行行行，我去處理，就這樣，掛了啊，回聊。”
喀嚓一聲，耳邊回歸清凈。
江北馳嗤笑一聲，環望四周，煙霧似白雲，緩緩飄散在空中。
白天剛下了一場大雨，空氣裏濕漉漉的水氣未散，後頭的草皮讓水氣滋潤，散發著植物獨有的青澀味。
白天時，後頭的公園是孩子的天堂，夜裏時，社區前明亮的石燈籠造景旁有不少老人家手捏黑白棋子專註鏖戰。
再遠一點還有座保全室，兩名保全輪班，二十四小時 CCTV 監控。
這裏是他想過最適合她的地方。白日或黑夜，他不在都無須擔憂她的安危。
唯一要擔心的，是她不上鉤。
夾著煙的拇指輕輕按壓下漲疼的額頭，江北馳擡眼，目光篤篤望向天空裏的一輪殘月。
他在賭。
賭她會不會來敲響、他已經為她開啟的那一扇門。
賭她心裏，哪怕只有一丁點也好，還有對他渴求的存在。
賭，最後一次，她有可能還為他心動的奇跡。
……
宋迎曦的動作很快，沒兩天就把他交辦的事情處理妥當。
住院醫師忙碌，他的電話長年都是轉成靜音模式，走佛系路線，接到是有緣，沒接到也不強求，他更不會在表上把通知打開，免得工作時受到幹擾。但這是今生第一次，江北馳對來電是如此渴望。
他有她的微信，卻始終沒有她真正的電話。
他在手表上設定了來電通知，每一通電話都仔細過濾，卻沒有一個來自她。
好幾次深夜裏 on call，屋內安靜得他都懷疑自己買了支山寨機。
也好幾次他曾站在布告欄前看了很久，一字一句掰開揉碎檢討，想揪出問題在哪，可追根究底，癥結點在她。
江北馳一向自傲耐力過人，但在經歷這麽漫長的等待，忐忑總不自覺，信心也在日益耗損。
走在白日的書店裏，目光輕輕從墻上軟裝墻面滑過，大仲馬的字句赫然映入眼底。
如果你渴望得到某樣東西，你得讓他自由，如果他回到你身邊，他就是屬於你的，如果他不會回來，你就從未擁有過他。
他在字句前駐足許久，想自己難道這輩子都無法再擁有她一次？
曾經在那一段沒有回音的日子裏，也有不少次的感情機會，他卻像是旁觀者，參透感情不是必需品，人到最後終究得孤單一人活下去，不是非得要跟誰一起過日子才行，他深信自己瀟灑得起來。
可是當她出現在眼前，所有假設都不作數。
她是無心輕推骨牌的那一根羽毛，卻重重掠過他心尖。
他回北澤的第一件事是去找她，可是沒有人知道她的去向。
直到偶然在醫院裏撞見了錢橙橙跟人說電話，他心有所感，鬼使神差跟了去公車站，安靜的站在一旁看她發送訊息。
錢橙橙發到最後懶得打字了，直接語音：淺海，妳回不回來啊，再不去回來我就去西京吵妳了。
大街上熙來攘往，汽機車聲喧囂震天，連說個話都得用吼的，可不一會兒，語音回傳來。
世界就此安靜下來。
她說：妳來吧，我去高鐵站接妳。
那樣清冷的嗓音依舊，霎時溫熱他冰涼的人生。
他轉身回葉教授的實驗室，開門劈頭就說：“葉老師，不必為難替我爭取留在北澤，我要去西京實習。”
葉教授當時那叫一個焦頭爛額，聽到愛徒的退讓，他心不甘情不願，也只能寫一封推薦信把人送過去。
再後來，在西京看到她的第一眼，他按耐不住狂喜，甚至夜不成眠，當場就知道自己這輩子還是要在同一個地方栽第二次。
是真窩囊透了，可又那麽心甘情願。
他像是姜太公釣魚，目光專註，只在一處。
也許是天可憐見，終於在一個月後，他在一次徹夜加班的返家等到了奇跡。
看到她站在家門前的那一刻，走廊昏暗的燈光都像極了舞臺上的情境燈束，他只覺得耳裏響起的，都是自己心臟起搏的聲音。
心律失控，亂無章法。
當她問出“這個公告，還算數嗎”的那一刻，他就知道自己賭贏了一半。
狂喜之下，亦不敢張揚。
若非她也還有那份心思，否則怎麽會扯下公告，敲響他的門？
耐心，是打開那道門的鑰匙，哪怕再輸一百次，他也要再賭一局。
是粉身碎骨、還是終身歸宿，他都義無反顧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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